2013年1月17日 星期四

戀愛的公車站牌



早上7點14分,空氣裡還有昨晚下過雨的味道,馬路上的汽車還沒多起來,這個時間的城市屬於學生。

女孩腳步急促,趕到公車站牌的時候,額頭上冒了一點汗,「晚了4分鐘……」為了把那撮亂翹的頭髮吹平整,早上她在鏡子前花了太多時間。但實在沒辦法,她不想邋遢地出門,因為今天星期二,在公車站牌遇到學長的機率很高。這天有體育課,他總是咬著三明治等公車。

制服裙有沒有皺皺的地方?小腿上的兩隻襪子是不是一樣高?瀏海的角度還好嗎?ok檢查完畢。女孩看著站牌上這班公車每隔5分鐘發車,按照數學課本的機率計算,她遲到的4分鐘內,學長被另一班車載走的機率是多少?




可惡的風,為什麼老是把瀏海吹亂!在她把瀏海撥回漂亮的角度之前,學長就出現了。女孩抬頭看他之前,想起不久前才發生的一件事。

「因為他在籃球場上的樣子好帥」這種戀愛的理由很傻,傻到女孩不敢告訴她的死黨。只好在每星期二的體育課,一群女生躲在樹蔭下聊天的時候,遠遠看著在球場上跑跳的那個身影。

她覺得自己好像動物星球頻道的攝影機,兩隻眼睛盯著在草原上奔跑獵殺的花豹。那敏捷的動作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呢?為什麼他總可以跑到球彈過去的方向,像吸塵器一樣比別人早一步搶到球,然後側身閃過防守者,在對手阻擋之前的一瞬間,把球投進籃框?

連眨眼的時間都覺得可惜,50分鐘的體育課時間,她一秒都想把視線黏在距離遙遠的學長身上。可是現在,就在公車站牌旁、距離這麼近的學長,為什麼鼓起勇氣卻還是不敢偷看一眼?愛因斯坦一定是談了戀愛,才會發明相對論的吧。

為什麼偏偏在頭髮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時候,學長才出現在身邊?墨菲一定是談了戀愛,才發明莫非定律的吧?(真的有墨菲這個人嗎?)女孩希望能讓學長看到最完美的自己,但她更希望自己能盯著學長看,就算是不完美的也行。

公車站牌的交叉口,紅燈、綠燈、又紅燈,公車還沒來。

「學妹,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啊?」男孩第一次開口。

「雖然常常一起等公車,可是你每次看到我,都故意把頭撇開耶。」
「我……沒有啊。」
「可是你現在還是背對著我說話……」
「我只是……」

話題停在這裡。

女孩還是沒有把頭轉過去,她低頭想哭、懊悔不已。明明昨晚才把一身制服燙得平整、明明周末才剪了新髮型、買了看起來很可愛的襪子,卻敗在距離愈近愈不敢接近的相對論上,可惡的愛因斯坦。

7分鐘前。

男孩躲在巷口,不時看錶。已經超過7點10分了,那是女孩平常最晚出現的時間,今天她生病了?鬧鐘沒響?還是有事提早出門?可惡,早知道應該更早起床的。

剛開始,他偶爾會在上學的公車站牌遇到這個女孩。他喜歡籃球,但不喜歡早起,所以真的只能偶爾遇見,只是每次遇見,他都只能看見她的背影。

綁著馬尾的後腦杓,細細的頸子上有綁不起來的小細髮;隨著公車前進煞車而搖晃的馬尾,在潔白的制服上滑動,看起來非常柔順。他最喜歡排在女孩後面,看她跳上公車樓梯的瞬間,那腳步輕快的像小鹿斑比。

他曾在綜藝節目裡聽女明星說:「戀愛的時候非常幸福,和男朋友一起逛街的時候,看到路上有點高的地方都會『咚』一聲跳上去。」

「如果那女孩也是這樣的話多好!」男孩心想,有幾次他故意繞到女孩面前,想看清楚她的長相,但女孩總是刻意撇開臉,從不曾與他四目相望。男孩愈來愈好奇,但久而久之也開始懷疑,自己是不是被討厭了?

這個想法出現之後,男孩覺得很傷心。本來討厭早起的他,開始愈來愈早出門,肚子餓了,就在巷口買個三明治,邊吃邊等女孩出現。他遠遠看到女孩,就先一步走到站牌,至少這個時間,他可以一邊看著公車的來向,一邊看女孩愈走愈近的臉。

今天他錯過了女孩走來的時間。靠著巷口吃三明治的時候,女孩已經匆忙走到站牌,來不及提早出現的男孩,還是只能看到女孩的背影。

公車站牌的交叉口,紅燈、綠燈、又紅燈,公車還沒來。

那陣風把女孩的頭髮吹亂之後,男孩終於克制不住、上前問她:
「學妹,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啊?」
「雖然常常一起等公車,可是你每次看到我,都故意把頭撇開耶。」
「我……沒有啊。」
「可是你現在還是背對著我說話……」
「我只是……」

女孩沒有再開口。男孩懊惱地想,果然還是不該問的。

這天,遲到的公車到站之後,男孩看著女孩的背影,她沒有「咚」一聲跳上樓梯,但是,她的襪子非常可愛。

也許明天,他應該什麼都不問,跟在女孩後面就好。

(原文刊載於Trio網站:http://trio.tw/502
(本專欄每周四刊出,隔周更新在我的部落格,歡迎大家參觀Trio網站。


photo credit: Nicole Corpuz via photopin cc

1 則留言:

  1. 和痞子蔡這篇味道很像,比那個叫XX樹寫手高明多了。
    http://jht.pixnet.net/blog/post/1481359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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