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虧損615億的方法

今天早上，在《蘋果日報》網站看到這個新聞：
友達在2011年，虧損了新台幣614.47億元（為求簡化，以下通稱615億）。
這數字太過龐大，讓我一時之間不太能理解它……是怎樣的概念？

（史達林：「一個人的死亡是場悲劇，一百萬人的死亡只是統計數字。」）

我換算了一下，發現這件事有多麼荒謬。


615億/365天=友達每天開門就賠1.68億（一天賠掉一棟豪宅）。
615億/4萬5000位員工=平均每個員工賠掉136.67萬。
615億/營業額3800億=0.162（每做1塊錢生意，就賠掉1毛62，然後你一年要想辦法做3800億的生意）。

但在荒謬之後，我還有更多搞不懂的事。

比如說：
一年虧損615億，就算是故意要做，也很難做到吧？？？到底要怎麼做生意，才有辦法達成這麼威猛的成績？
友達是怎麼辦到的？這615億是從哪裡來的？又到哪裡去了？中間到底經過怎樣的過程？

於是我寫了這篇文章。




為了讓問題更具體化，一開始我先想像，自己如果想一年虧掉615億元，有哪些方法：

【假想1】我雇用4萬5000位遊民，給他們每人年薪136萬，他們什麼事情都不用幫我做，這樣我一年就可以虧損612億（差3億才追得上友達）。

問題是，根據芒草心慈善協會的資料，目前全台北市大約只有900位遊民（700路宿街頭，200有安置機構，但不包含流動性、隱藏性遊民），加上沒統計的，算總數2000位好了。這麼一來，我在台灣五都，最多也只能找到1萬位遊民（台灣遊民數量以台北市居多，這已經很高估了），全台灣應該沒有超過1萬5000位遊民。

所以我的計畫要調整為：「以每人年薪410萬，雇用全台灣的遊民，而且不用幫我做事。」才有那麼一點點可能，追趕上友達在2011年的成就。

【假想2】如果我把帝寶買下來，然後超浪費的一次給它全部炸掉呢？

台北市的豪宅指標帝寶，總共有168戶。我在網路上查到，目前一戶最高售價是4億（低樓層、當時景氣又好），一戶平均售價算3.5億好了。帝寶整個社區的總售價大概是：3.5*168=588億元。

所以我可以花588億買下帝寶整個社區，再花10億買炸彈，一次把帝寶全部炸掉，最後花10億把那塊地清理乾淨。就可以虧損608億元（還差一個阿扁，才追得上友達的成就）。

左（買來並且報廢）＋右＝615億

嗯……我差不多能把這個問題具體化了。

然而更重要的事，友達到底是怎麼辦到的？根據《蘋果日報》的報導，友達是把問題牽拖到大環境（什麼歐債危機、日本311地震、泰國水災，導致液晶電視買氣低迷）這真的假的？台北市淹了一天水，水利處長就被好冰冰叫下台（也是大環境的錯嘛，不下雨怎麼會淹水），友達虧損615億，是誰應該負責呢？有人會因此下台嗎？

我真的不太懂，友達這4萬5000位員工，發現自己加班拚了一整年，結果竟然是炸掉帝寶還附送一個阿扁，會不會覺得很奇怪？

雖然我講話很酸，但我不是在罵人或開玩笑，我的的確確是想了解「為什麼會這樣？」

於是我在友達官網，下載了它的2011年股東會年報，想要了解真相。

我花了一個半小時，瀏覽了這179頁的pdf檔（當然略過了許多我看不懂的表格與數字），想要找個「官方說法」。但是結果真的讓我很失望，因為看完友達的股東會年報，你會發現他們的把虧損歸因於大環境。

其實友達最近幾年不是沒有賺錢。這是蘋果日報的圖，可以看到2010是賺了74億的。



但是你看看友達在「股東會年報」裡是怎麼說的（以下是年報截圖）：






「在全球經濟低迷的陰霾下，致大尺寸面板市場需求不振，售價下降，又推廣產品相關費用與投入新技術產品研發費用增加，至營業利益較去年同期大幅減少。」

「……大尺寸面板售價較去年同期下降，雖因製程改善及採購成本下降等因素，使生產成本降低，惟成本下降幅度小於售價下降幅度，致營業毛利較去年同提大幅減少……」

以上翻譯成白話就是說：「因為景氣不好，面板跌價，我們減成本了，但售價跌得更快，所以還是沒辦法。」

（底下這張是「產品趨勢」我只挑了兩個拿出來講）


「桌上型顯示器的成長趨緩……新的消費型電子產品（簡單說就是iPhone、iPad啦）問世降低了桌上型顯示器的需求。」

「筆記型電腦市場年成長大幅降低，除受到全球不景氣影響，新崛起的平板電腦也改變筆記型電腦的生態。」

以上翻譯成白話就是說：「我們被蘋果打死了。」

當然，年報裡面也有提到友達的研發計畫（自傲的3D液晶電視技術等等），但是我不太懂，為了平衡報導，也把它貼出來大家自己看：



「為什麼會虧損615億？」看完股東會年報，（愚笨的我）只抓到兩個重點：
1.景氣差，面板跌價，友達虧死了。
2.友達被蘋果（平板電腦）打死了。
（附帶一提，在友達的組織圖裡面，有兩大業務：面板和太陽能。這兩個事業都是虧損）

我以白目國中生等級的直覺，想到的兩個問題是：
1.那你不能提高售價嗎？
2.那你為什麼不幫iPad做面板啊？
（或許更應該要問，那你為什麼做不出iPad啊？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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嗯……在這裡我要強調一下：
我不是什麼產業分析師，只是一個想問「為什麼？」的宅宅，這篇文章，只是我在解決自己的疑問，對任何人或公司沒有什麼惡意，只有好奇。此外，我的力量非常有限，說的也不是對的（保證很多錯），但我就是以一個白目國中生的狀態，對這個世界上許多感到疑問的事情，去找自己的答案而已。

以上翻譯成白話就是：「我都是唬爛的，李焜耀不要告我，謝謝。」以及「有人懂這些事的話，麻煩告訴我，我會很感謝你。」以及「好啦，等我有空，會去找懂這些事情的人來解釋給我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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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個問題：

因為友達的毛利是負的，多賣多賠，不提高售價沒辦法賺錢啊。

那，如果真的沒辦法提高售價的話，幹嘛不停產啊？如果我是種西瓜的，西瓜價格跌到生產成本都不夠了，我幹嘛要賣呢？2011年友達還生產了3億6000萬個面板耶！！！！這些面板（電視、電腦螢幕、掌上遊樂器螢幕、工業用螢幕等等）到底賣給誰了啊？？

是固定成本和變動成本的問題嗎？一個面板廠幾千億，不做就要賠幾千億，所以虧損幾百億還算小意思是嗎？


第二個問題：

大概是因為iPad要觸控面板，那不是友達在做的吧……。


如果友達沒辦法提高售價，想賺錢就只能「等景氣變好」，那幹嘛不解散這4萬5000個員工一整年，叫他們去創業啊？

就算這4萬5000個員工，每個人都去開咖啡店（早餐店、服裝店whatever），雖然生意不好做，但也不致於「平均」每家店都在一年內虧損136萬吧？一定有人會賺一點錢的吧，一定有人虧不到136萬就做不下去關門了吧。只要是這樣，都比留在友達工作的這一年，創造出更多價值啊！不會加總起來虧損615億啊！

好……我白目國中生等級的腦袋要打結了（腦力部門發出過熱警報）。

我的想法當然很白痴，不過，要是我想得出什麼解決辦法，還會在家寫這種宅宅部落格嗎？我去當友達董事長就好了。

嗯哼，我的疑惑又來了，既然在螢幕前的我──這位鍵盤管理大師想不出辦法，友達有4萬5000個員工，為什麼也想不出辦法？

友達有30%碩士以上學歷的員工耶！1萬3500個碩士生，為什麼會讓公司一年虧損615億？

如果說員工只是雇來打工的，不負責公司的營運，那友達的管理階層：

董事長，年薪577萬。
副董事長，年薪288萬。
董事，年薪192萬。
總經理、副總經理（共16人），薪資共6295萬。平均每人年薪393萬。

公司付好幾百萬薪水給你們，到底是為了什麼啊？你們的經營策略真的有用嗎？這些聰明的腦袋，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結果來？你們會不會覺得很空虛，這一年來，自己每天加班到底是為了什麼？




友達虧損的這615億元，到底是從哪裡來的，到哪裡去了？

我知道公司籌錢的方法有兩種：1.發股票。2.發公司債借錢。

友達最大的股東，是「本國自然人」占41.74%的持股。最大的股東是我們這些散戶耶！
此外，法人大股東有花旗銀行（約12.35%持股）和佳世達（7%持股）。

在公司債方面，友達在2010年發行了8億美元（240億新台幣）的公司債。

所以，這615億元，是從股東的口袋裡「蒸發」掉了，要等到友達賺錢，才有可能稍微回一點點本嗎？那些買友達公司債的單位、借錢給友達的銀行，也都不敢讓友達倒掉，否則就拿不回錢了，是這樣的嗎？



最後……

本來想要解決一些疑問，想不到看完股東會報告，不但沒有解決問題，反而產生更多疑問了。

但是我唯一確定的一件事是，我們絕對不會在報章雜誌上看到這些問題。

我們會在新聞裡看到，現在的年輕人多懶、多沒競爭力，要輸給大陸人了喔！現在的大學生，英文多爛、多沒國際觀，30年前那種打拚的精神都沒了喔！現在的慣寶寶，從小日子過太爽、後路太多，都不肯努力了喔！

但我們不會在新聞裡看到，這些「年薪幾百萬、有競爭力、肯拚肯努力、充滿國際觀的老人們」為什麼會把一個公司，經營成虧損615億？把買股票的散戶的錢，丟到海裡去？

電視新聞不會責怪他們的錯，不會追究原因，除非……這家公司倒了，不可能再付廣告費給電視台；或者，他們明年、後年、大後年、大大後年都賺了615億元，然後，電視新聞就會報導他們的「成功經營的祕訣」。